江雪轶又做了个梦,梦里依稀听到有人在叹气,又听到有人在歌吟,如诉如泣,哀怨不绝。
“为何不带她一起走?”
“为何要娶妻生子?”
“……江轲,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最后满腔怨忿竟化作一道尖锐的怒声,戛然而止。
她头疼得厉害,像千百根针扎一般,只想拼命努力让自己醒过来,好不容易才从那沉重的噩梦和尖细的声音里清明起来,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攥紧衣角,勉强睁开了眼皮。
身上传来湿凉的冷意,裹挟着淡淡咸味的海风迎面吹来,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江雪轶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海边的礁石上。
一轮硕大的明月映照着远处静谧的大海,一切都笼罩着浅浅光晕,月色柔和地洒落,似雾如纱,甚至能看清海湾对面的沙滩上,潮水温柔地拍打着细沙,涌起雪花般的泡沫。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让她感到分毫安心,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和死亡如此接近,只需要挪动几寸就会掉下身后陡峭的悬崖,坠落深不可测的暗涌之中,她不敢往后看,听着悬崖下撞击的海浪声便本能地瑟瑟发抖。
海伯站在她前方,俯视着她因寒意颤栗的身躯,手里依然握着那两个紫檀球,面容却不似初次见面般淡漠,阴鸷的双眸中含着疯狂,又带着几分喜悦。
“怎么,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要绑你?”他看到江雪轶醒了,突然呵呵笑起来。
江雪轶没有开口,禁不住喉咙发紧,嘴唇发干,只好拼命摇摇头,可她心里却突然跳出一个猜想。
“你动过我的东西,应该猜到我是谁了吧。”海伯站直身子,收起紫檀球,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怜惜地抚摸着镜面,眼神柔软下来。
下一瞬他却猛然抬头,眸中满是戾气,“江轲他逍遥自在,快活地过了一辈子,有没有想过别人是怎么过的?但凡他想过一次,也不会这般狠心。”
他冷笑了一声,“不能怪我,都是因为你没投个好胎。江轲没心,我就让他没后!”
江雪轶看着那面眼熟的龙凤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却不由得更害怕起来,他果然就是温海如!
她紧盯着那面龙凤镜,不去看他的眼睛,指尖弯曲戳得手心生疼,好让自己能稳住心绪,这才开口道:“我祖父是为了她好,他们隔着天堑,是不会有结果的,不然他们两个人都得死,是你疯了……”
温海如闻言大笑起来,笑容愈加扭曲,“哈哈哈,我疯了?没错,任何人经历了那样的一天都会彻底疯掉的!”
“我以为江轲走了,她就会死心了,我每日都变着法子想让让她多笑几次。日复一日,什么花样都想遍了,可她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他一边笑一边说话,令人毛骨悚然,却突然话锋一转,“原本我已经说动了她,我们要一起回到滇南去,去我的家乡,在那里修一座别院,她还答应去求老皇帝。”
温海如停顿了片刻,声音变得又尖又细,“但是就在那日,她跳下去了!”
他似乎是回想起痛苦的一幕,喘着气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平复过来,眼神逐渐凝重,又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一眼,舔舔嘴唇,嘴角勾勒出几分恶意,“你知道她跳下去之前说了什么吗?”
“她叫我的名字,叫了很多声,可她每一声后面都要加一句,江轲他还好吗?”温海如又开始笑起来,笑得愈发癫狂,有些病态,“是不是很可笑,她到死都念着这个名字,可那个人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过,从来没有!”
江雪轶脑中嗡嗡作响,纵然她早有心理准备祖父江轲和明珠公主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听到温海如直白地喊了出来,仍然免不了心神激荡。